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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东番一夜秋风至(九)
    番膏一词,沈有容隐约听人说过,经何乔远从旁提醒很快便想了起来。

    福建民间崇尚鬼神,据说旧时,内陆地连溪洞,人民俗习蛮淫,毎遇闰岁便要纠合凶愚之徒,伏于草莽之中,屠戮旅人,再行彩画邪鬼,买觅巫师行祭赛之事,名为采生。

    原本这只是蛮夷地方祭祀邪神的手段,但到了近世又有发展,歹徒往往残害人命后,又折割生人肢体,取其耳目脏腑之类和‘药’,据说此种采生之药功效各异神奇变怪,有些对房中之事大好,有些则能助人扛过大刑,还有的更说能将生魂禁锢,化为猖鬼为主人驱使行事的。

    此事常发于南方,如今坊间也屡有耳闻,多是湖广、江西和福建之地的奸恶之人所为。因为采生折割恶毒凶残,故在历朝历代都是类于十恶不赦的罪行,《大明律》中甚至为此专设了一条:‘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而番膏也属采生折割的一种,大抵此种行为在大明是严厉打击的对象,但采生之药在一些豪富之家却是重金难购的东西,是以福建的一些为非作歹之辈便将主意打在了东番土人身上。渡海猎杀土人生番,将其骨肉熬作胶质,谓之番膏,内地之人以为奇效,往往高价寻购。其实在元老院看来不过是愚昧无知的一种表现而已,一如后世欧洲人以木乃伊打粉入药一般可笑。

    但既然此事已属杀人害命,且手段极其残忍,故而一经抓获此类人等,也不需送去劳改,直接就给挂在了碉堡上面,据说等挂满七日后还要挫骨扬灰拿去肥田,之所以不敢挂得更久完全是因为元老院担心天气太热引发疫情。

    另一方面,与严惩采生折割相对,生番馘首(猎头)同样也是严禁,元老院一向认为这种所谓传统习俗既蠢且坏,一方面会造成汉番之民的对立,又会减少人口,元老们甚至都觉得,台湾生番猎头又不是为了敲骨吸髓,本地山中又多野猪鹿群,连补充蛋白质的理由都没有一个,实在让人费解。

    反正如今也没人有功夫去探究原住民的风俗历史,故而还是一刀切的做法。

    一旦干犯猎头禁令,同样是主犯绞死,全村踏平,村民除了出首的之外全部连坐充作苦役。经过这些月的努力,在医疗队和军队的联合‘工作’下,台湾南部的番人的确已经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这一陋习,只剩下北面山中的真正生番还有待经略司去‘移风易俗’。

    很快,那处挂着尸体的碉堡便被甩在南面的道路尽头,沈有容也就渐渐不再去想那些死人的事情了,毕竟若照明石所言这些人的确是死不足惜,以他短短两日对澳洲人的行事来看倒是对这个说法信了八九成。

    午后的安排是去左营火器工坊与澳洲人的所谓‘台湾路经略使’见面,澳洲人选在那里看来是真有诚意展示一些实力,也让沈老爷也多了一份期待。

    前往左营的道路一平如砥,放眼看去全是是用黑色的碎末铺成,极其紧密。沿途所见车辆走在上面既平又快,让曾在北方坐过骡马大鞍车的沈有容暗暗慨叹――这路修得,就算是京师的天街怕也没有这般平坦。

    与城中一样,乡间的道路中间依然画着白线,每割二十左右便有许多箭头标示着方向。路边到处树立着牌子,有的是字有的也是箭头与符号,还有的直接写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形胜之地的名字,简直让沈老爷目不暇接。

    而每个岔路口上又都有明显的巨大指示木牌,告诉行旅此路通往何处,且上面不仅有终点地名,还有沿途乡都及所距里程,实在是清楚明白得很。

    “这满路的牌子,都是为了指示道路之用?”沈有容终于安耐不住,问了起来。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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