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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〇七六 决定
    “三女楚望受西式滥调感召, 已有婚约下, 仍不知检讨个性和行为, 乃是我疏于教管之过。教女无方, 自言身惭,实是于斯先生有愧, 先除其婚约;倘再固执己见, 则查报家祠规条,削除其名。此启。”

    因粉白墙壁总掉灰,葛太太喜欢铺各式的墙纸, 光面的, 镌小花的, 灯光里华丽丽的;只是香港天气潮,新铺的墙纸过不了太久就要起泡。因此墙纸样式总用不了一季又是新的花样。

    楚望斜倚在墙纸上念着报纸,不由得一声笑出来:“不嫁就不除名了?那么说来,嫁徐先生似乎也不赖。”

    葛太太在旁边听到,在她耳朵边上哼笑一声, “借题发挥,搞得还煞有介事。”又问:“别人我懒得理,只想问问你: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望知道葛太太想替她讨公道, 故而来问她是否真的想要跟斯家这门婚约, 好觉得做事要做到什么程度。她笑了一笑,“这事按理我说了不算, 我本做不了主吧?”

    听完这话, 葛太太忍不住瞧了她一眼:身上的浅灰绿色绉绸旗袍还没及脱下, 后面一副金镶绿的玫瑰花墙纸,隔近了只能看到一根根丝线,看不出花的模样来;靠着的地方,耳边挂着一副壁挂铜制电话机。近了黄昏,长廊外头橙晃晃的余晖隔着树儿花儿投进来,墙上一方一方三尺见宽的光里,她就在那儿靠着墙笑。

    葛太太不知怎的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昏黄老宅。深宅大院里头,那个人的丈夫在外头陪着外室,一年不见得归几次家,归家也不见得要见她,总是先去见老太太,再借着看儿子的由头,在她屋里也坐不上几刻钟;老太太不日去了,他甚至因不想见她而连儿子面也见得少了。再后来,带着大着肚子的外室跪在她跟前,想将肚子里那个也过继给她。

    她总想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嫁给这个人呢?”那时她也说:“这事,我本做不了主。”那人笑时看起来比谁都柔弱纯良。隔天,便叫南京参议院副秘书长太太都知晓了。将一行江南名人请到家里来作证,将林俞的心头肉给剜了去,事成后,仍旧在榻上笑得端庄明媚——她有她的精明厉害之处,想来也正因此,叫林俞恨得深切。

    林俞这个前朝遗少,考取进士那年赶上甲午后第一遭官费留日,学成回来第二年恰逢日月换新天;若不是如此,也要给人骂作是变了节。托面前这个丫头的福,和斯应共事十二年,四一二后赶上叫他上欧洲去。斯应没躲过的,他仍旧躲过了。

    真是君子福薄,小人长命。

    这些年他日子越过越舒坦。从前看在面前这个丫头的份上,她尚且留着他老林家的鼎鼎大名不忍沾污了。

    如今倒也该叫他栽个跟头了。

    葛太太又皱起眉头来。

    对于那一位徐先生的事,从前有一些风闻,她也找人打听过:徐太太这身子恐熬不了几年,那位徐先生的人才却是相当不错的:这两年,男人二十七岁往上丧了偶,自有一番成熟风度,竟是比没成婚的还要吃香得紧。也因此,葛太太曾与旁人一样,以为这丫头真跟他情投意合,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点破;没曾想她性子如此刚烈,又是另一番欣慰。

    那位斯少爷呢?他要真心想娶,没有这婚约也不在话下;同理,这丫头若是真的有心,未必不肯为自己搏上一搏。

    只是如今这情形,葛太太看得分明,也更分明的不看好。

    想了一想,去叫过亨利先生,三两句用英文交代:“拍个电报去上海沈律师那里,同他讲,我有一宗遗嘱官司请他出面商量。”

    葛太太吩咐事情去了,这头电话铃铃的响,在她耳边跟前像叫魂似的。接起来,那头吵吵闹闹,真真鼻音很重,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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