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行着,说些闲话,倒也不觉气闷。
初时四下寂静,不见半点灯光,过不多时,便见三三两两的考生同样挑灯提篮,快步赶路。
愈近西城,人也愈来愈多,但见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同行,有的家人老幼相伴,还有的乘车而来,前呼后拥。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贡院街,那门口场心早聚了近千人,烛笼连绵,将这一带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偏生沉寂寂的,不见如何喧闹,似是不愿遑夜之间惊扰这数百年来为国取贤的圣地。
秦霄停住步子,拉着夏以真到街边,低声道:“前面人多,回头进场时还要脱衣搜检,你瞧着不便,就送到这里吧。”
夏以真探头看了看,见那贡院门口乌压压的人群,眉间颦了颦,也不愿再过去挨挤,于是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掌许长的白瓷小瓶,递过去道:“这个给你进去喝吧。”
秦霄接在手中,立时便嗅到瓶口处溢出股股醇香,知道盛的是好酒,不禁暗喜,心说这丫头现下也学会鬼精灵了,既然备下了东西,居然不早说,偏要这时才拿出来。
想了想,却故意迟疑道:“我那点粗浅酒量,你还不清楚,这酒如此醇厚,到时吃醉了昏昏沉沉,只情睡倒了,可是叫我白卷出场么?”
“谁说会吃醉?”
夏以真嗔了一眼,伸指在那小瓶上戳了戳:“亏你还是什么解元,居然连状元红都闻不出,这酒闻着醇香,吃了却不撞头,寻常孩童吃一盏也未见得会醉,难道你这么大个人连孩子都不及?”
顿了顿,又道:“你运气好,这是我娘亲手酿的,里面加了参药,最是补气养身,上次大师兄替你送信,我特意嘱咐他带了这些来,就为让你在考场里喝了暖身,顺带讨个彩头,谁想你还这般多话,不要算了!”
说着,作势便要拿回。
“我要,我要!”
秦霄赶忙一躲,将那小瓶塞入篮中,心头却是饴甜如蜜,欣喜不已,当下做着样子打躬道:“姑娘如此深情厚意,小生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全力以赴,当真夺下今科状元,方能报答万一。”
“哪个对你深情厚意,这……这明明是江湖义气!怕你在里面冷得捏不住笔,莫要落榜了哭鼻子回来。”
夏以真见他又出言调笑,挥拳捶了一记,忽又觉得这时说落榜未免不吉,沉着脸催促道:“快过去吧,少在这里讨打。”
这番轻嗔薄怒的模样直是说不出的娇美。
秦霄只瞧得心中一荡,若不是身旁尽是眼目,又怕她当真动手,真想拉住她抱上一抱。
又呆望了几眼,这才强抑冲动,收摄心神,微笑作别,自拿了东西走向贡院。
好容易挤到场心,隔着前头重重人影,就见明远楼正面高耸,十字歇山,重檐三层,高有七八丈,四面院墙耸峙,巍峨俨然,只这气魄便比乡试时的南都应天贡院弘大得多,果然天子所居,王气所在,风物便是卓尔不群,他处无可匹及。
此刻那楼上灯火通明,今科两名总裁张言与礼部尚书,及一众同考官应当就在里面坐着,静待四方云集而来的考生入场。
贡院正门外设了数道棘围,上百名院兵持械守在那里,更多则是红帽青甲,服色鲜亮的锦衣校尉来回巡视。
想是三年前癸丑科会试时,一次竟查出上百名夹带冒籍者,圣上龙颜大怒,今年春闱便格外整肃严格,连锦衣卫也调来了,这阵势当真不小。
秦霄四下里瞧瞧,瞥见不少举子都面露颓堂不安之色,有的甚至暗自蹩到隐僻处,偷偷将怀夹的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