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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
的人字拖往塑料椅子上一坐,肩背自然地垂落着,右脚踝跷在左腿膝盖上,一只手夹着根十几块一包的便宜烟,跟邻桌刚从工地上下来喝酒的年轻水泥工一模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与这肮脏、油腻、粗俗廉价的背景融为一体,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能跟“警察”两个字沾边。

    但当刘俐在昏黄灯光下看着他的时候,他平淡的侧脸笼罩在缭绕香烟里,眼睫自然垂落,瞳孔中映着烟头那一星忽明忽灭的红光,不知怎么又感觉跟所有人都不同。

    既不属于那巨大都市夜如白昼的霓虹灯,也不属于这背阴面鱼龙混杂的下水道。

    仿佛一个突兀、疲惫的外来者。

    “走吧,”吴雩摁熄烟头,丢了几张钞票在桌上,起身说:“我送你回家,你自己收拾收拾,明天派出所的人会来接你。”

    这顿饭吃得很便宜,因为两人都没要啤酒,吴雩面前的铁签又寥寥无几。不知怎么的刘俐平生第一次看男人花钱不好意思,寻思着想唠嗑两句什么,但她又实在不太会说话,紧跟在他身后半晌,突然冒冒失失地问:“喂,你不吃这些东西对不对?”

    吴雩说:“我吃不了太辣的。”

    “那你饱了没啊?”

    “我下半夜回局里再吃点。”

    刘俐跟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看着他拎着水果的两根修长的手指,咽了口唾沫,没话找话地:“哎,你们当警察的是不是待遇都不错啊?我老听人说这年头当警察都不行,穷,没几个工资……”

    “你听谁说这话的?”

    “以前抓进去的时候。”刘俐满不在乎地抓了抓头发:“那协警骂我们,说他辛辛苦苦一个月,还没我们赚的钱多——嗨,可这年头谁赚钱不辛苦呢,他又干不来我们的活!”

    吴雩回头瞟了她一眼,眼神又好笑又有些无奈,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支队还行。”

    “对!你们那领导长得就一副贪污腐败的样!”刘俐蓦然想起步重华,登时一股邪火直冲脑顶:“说话那口气,那吊样,吊着个脸还拉得好长,真讨厌!他怎么不去演电视剧,不用化妆就是反派,包红!”

    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波人涌出来又一波人挤了上去。吴雩给刘俐投了一块钱,一边刷公交卡一边说:“你夸他长得像演员,他会高兴的。”

    刘俐:“……”

    津海市的空气五花八门:走在中央商业区和韵路这样的地方,大街两边一溜高档奢侈品店灯火辉映,昂贵矜持的香氛沁透夜风,仿佛连多呼吸一口都要收费;走在永利街这样KTV夜总会林立的地方,灯红酒绿酒肉飘香,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宝马香车来去,处处都挠得人心尖发痒。

    但如果跨过途径港口、横贯市区的四里河,来到城市的另一边,昌平区的灯火随纵深渐渐湮灭,无数棚户、矮墙、待拆的城中村和没有玻璃的烂尾楼隐没在越来越冷清的夜幕中;再往下才英区、小岗村,从横交错的小路窄巷中横着各家各户拉起的晾衣绳,发黄的尿布、油腻的围裙、油漆斑斑的工装和五颜六色的床单被套混杂出千万种气味,分隔开一块块蜂巢般的蜗居,横呈在城市天幕下。

    不知哪家婴儿嗷嗷大哭,回荡在昏暗崎岖的巷尾。前面就是刘俐家了,她熟练地跳过水洼,笑着问:“那我要在强戒所待多久啊,是不是不吸了就能放出来了啊?”

    身后没吱声,她一回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吴雩:“——哎?”

    “……”吴雩在路灯下停住脚步,面色似乎有些忧郁:“不是。”

    “啊?”刘俐没反应过来:“那要关多久?我不吸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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