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江南酒楼,我除了打发打发时间,还问出了几分东西,”公子哥儿垂下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乌潼大部分酒楼,都明里暗里会给雅间的客人招一些歌女,具体什么情况你也清楚独独江南酒楼是其中的特例,连侍女都是家境穷困的良家子,”
“今日我去江南酒楼点名燕慕,本来是想给他们找些不痛快,未料却被塞了两个江畔楼的歌女。这是不是意味着,江南酒楼、或说苏家,想用这种权贵圈里比较默认的方法,拓开一条消息网络?”
方大郎用书脊敲了敲桌沿:“苏家自从和京城况家明面上断了关系之后,就一直表现出一副不入官场的姿态。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掌家人是当初的方家养子,况家的老夫人又已经过世多年,苏家不太可能完全跟况家一条心。”
公子哥儿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不同于之前散漫随意地少年意气,这一笑似从喉咙滚出,带着冷冰冰的嘲讽和戾气,陡峭,带着寒气。少年极尽上天工笔的眉眼扫去了放荡不羁,显得沉稳淡漠,甚至有了些许冷嘲和狠厉。
“世家这种东西,利益才是唯一的捆绑理由。”
燕双食指微微用力压住茶壶的盖子,流畅地扬起壶嘴又按下,翠绿色的茶水顺着勾出的壶嘴倾洒而下,落进剔透的茶杯里,打了个好看的水旋儿。
燕慕长长的睫毛急促地扑闪着,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姐姐!我们本来就是良家女儿,若不是那老匹夫赌钱喝酒欠了大笔银钱,单单是凭你我姿容,何愁嫁不入高门!”
燕双手下一顿,厉声道:“那老匹夫,可是你我生身父亲!”
似是惯了燕双这般脾气,燕慕立刻退让:“好好好我不同你争,不同你争。我们就说那唐老板,是哪里不合你的意了?年纪太大?家中有妻有子?还是,不是江南人?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今儿就不走了!”
燕双收了收方才的怒气,缓缓道:“唐掌柜正值壮年,相貌俊朗,无论身家才能都是男儿中的上上之选,唐夫人嫁给唐掌柜正是才子佳人之配。”
燕慕要气笑了:“姐姐,除了妓子出身,你哪一点不比她好上千万倍!才子佳人也是你和唐老板!”说着还气呼呼地拍了拍桌子。
燕双被自家妹妹的小孩心性给逗得莞尔,耐心道:“阿慕,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男女之间都只有情爱的,我与唐掌柜交好,图的不过是一个志气相投。而他会冒险帮我,也不过是刚好他有这个能力,帮他的朋友走出眼下的难关罢了。”
燕慕哼了一声:“我的傻姐姐啊,自从入了这秦楼楚馆,你见过几个男人接近你我不是图一个入幕之宾的名头?还志气相投?这样看来,那唐老板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燕双含笑抬眼。华服淡妆的女子眉目极其精致,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糟蹋,琼鼻黛眉丹唇,美如盛夏繁花盛开,在眼前灿烂绚丽得让人目眩神迷。两人眉目相似,性格却大相庭径,较之燕双的温婉恬然,妹妹燕慕烈火般灼热单纯的美丽在成长中绽放开来,被路过的妈妈选中买走,然后在最美好的十六岁名扬乌潼。
燕双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欣慰的是,这些年的风尘流落、起起伏伏并没有磨灭燕慕对生活的热情心酸的是,她们到底蹉跎过去了人生中最好的年纪。
“不要担心我,我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时候,丢下整个江畔楼的姑娘小孩抽身离开,”燕双把杯子推到了燕慕的面前,“你才是,多想想自己。既然好不容易赎了身,就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去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寻一户不介意你过去的好人家嫁了,也有个依傍。”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