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进了太子妃的寝殿,见桌上放着一本庄子的《南华经》,正翻到《人间世》一篇,她没来由一阵心痛。这是道家的经典,主张无欲无求,企望心静心安的书。你们太子妃经常看这本书么?她问青鸾。不常看的,前几天心血来潮让奴婢找来,奴婢翻了还几个箱子才找到这本书,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没日没夜地看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的。青鸾不无担忧地说着。
公主抚平书脚的折痕,静静坐在紫檀雕花木椅上。桌上熏炉中燃着沉香点染了满室的清幽之气,砚台上放着未干的浸润着墨水的湖州毫笔。公主摩挲着握笔处与别处不同的光滑的质感,她一定常常握笔,公主心里想着却被一股心酸充塞胸间。我一点也不了解她,她的生活,她的习惯,她的字迹是清秀还是狷狂,她夜里睡的安不安稳,会不会醒……
一切的一切,公主还不知道呢,在还不知道的时候做个了断,也免了日后分不掉离不开的诸多苦痛了把。
“青鸾,告诉太子妃,自太子与她成婚以来一直没有圆房,本宫已于太子商定过,这个月初七是行房的好日子,太子与太子妃终于可以喜结良缘了,本宫也了了一桩心愿了。”
如何不是了了一桩心愿?公主叹了口气,脸上是下定决心的毅然。
伺候公主梳洗的丫鬟们蹲着盥洗用具鱼贯而入,念秋拿着新作的秋衫替公主换上。
“咦,这衣裳倒新巧,看起来轻薄,穿在身上却温暖舒适。”公主系了腰间的绸带,摸着轻软的布料。
“这是江南新制的料子,奴婢刚从内务府领来的,公主一共十套秋衣,五套冬衣呢。瞧这绣工,还真是江南的精细手艺!”念秋抚摸着袖口细密的绣花针脚,大为赞叹。
“人不如新,衣却是旧的好。我还是穿旧衣裳吧。”公主褪下腰间的绸带,不知怎的,她有些惧怕改变,心里有一处地方隐隐不安着。希望在其他地方保持原状来让自己心安。
念秋摸不准公主的心思,刚才还高高兴兴地试新衣,这会却
有些郁郁不乐。她试着开口道:
“公主说道人不如新,奴婢想起清早去内务府拿衣物时遇见张公公手下的内人小林子,据他透露皇上昨晚在缀霞宫临幸了一个女子,好像是惠贵妃的侄女,敏嫔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唤意洵。”
意洵……公主知道这个名字,太子选妃时她来过。公主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深沉,没想到她却进了宫,成为惠贵妃手中代替敏嫔的棋子。
“今日有封赏么?”公主问。一般皇上前一夜临幸女子,第二日会昭告各宫,封位行赏。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就算是一普通宫人,皇上这会也该赐封了,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大将军之孙女。”
“父皇做事沉稳,他不封赏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那个怀着龙胎还在病中呢,父皇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龙胎。”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脉,皇上的脾性公主怎会不知。一个女人的命在他眼里犹如蝼蚁,要不是她怀有龙脉,他早已将她打入冷宫了。大昭法度严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虐待下人,逼死宫人的事迹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添油加醋说得不堪入耳,他怎会姑息这种破坏法度,让他丢失颜面的事,他之所以容忍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念秋谦卑地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