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樱从来都没见过因陀罗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从出生开始就跟着父亲四处流浪，他们一起走过雪山高原，一起走过苍林溪涧，从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到深山之中的避世族群，她见过因陀罗微微笑着的样子，见过他无奈时的皱眉，见过他愠怒时眼底绽放的瑰丽图案，见过他面对危险的杀伐果断，却从不曾…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的悲伤绝望。
他哭了。
因陀罗面无表情地听着黑漆漆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的事情，从天而降的查克拉始祖卯之女神被神树蛊惑堕落成引发战争的卯之恶鬼，两个儿子为拯救天下苍生合力将母亲封印，大筒木辉夜、大筒木羽衣、大筒木羽村，还有他这双与卯之女神同出一源的红色仙人眼，母子三人的爱恨纠缠被三言两语叙述开来，让人不由感到无比的荒谬可笑。
可因陀罗心底竟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这么说你是大筒木辉夜的人？”他听到自己冷淡地问。
绝不由一愣，没有想到一向骄傲的因陀罗在听闻了真相后竟会如此的冷静，仅仅因为一双相似的眼睛便被百般忌惮甚至放弃，连它都觉得可笑，又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
“是的？”它小心翼翼地回复。
“那你这些年跟着我的目的便是利用我救她出来？”
这下绝连一个标点都不敢说了。
因陀罗没有理会它的沉默不语，他看着面前这个形貌奇异的人，突然就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可悲。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这个自称绝的人，这短短一生竟都沉浸在大筒木辉夜留下的阴影之中，他因为肖似祖母而被父亲否认抛弃，绝因为沉迷拯救那人而白白与他纠缠多年。当年大战曾导致的地震山洪水啸尘暴如今皆不可考，但它留下的又岂止是山河的破碎？又岂止是黎民的奔波？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人记得大筒木辉夜，阴影或许就永远不会散去。
这恩怨，又该持续多久。
“你很聪明，就像母、辉夜大人一样。”绝注视着因陀罗微微叹道。
因陀罗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我聪明，是你说的太多了。”
世人多愚钝，言语纵然可锋利如武器，但也常常会既伤人又伤己。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下次不要再说这么多废话了。”
他封印了它。
结合了万花筒的力量和这几年在外学到的神道术式，因陀罗不敢肯定这次的封印能坚持多久，但他想至少还是能够持续到小云寿终正寝，因陀罗清楚地明白，绝之所以找上他而非阿修罗，很有可能便是为了这一双既可悲又可笑的眼睛，云樱继承了他的一部分瞳力，开眼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会成为绝的下一个目标。
他不能让他的女儿也遭受这些无谓的事。
“父亲大人？”温软的触感从腿部传来，因陀罗微微低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云樱脸上的担忧，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是那么的澄澈干净，就像盛满了天上的星光。
“父亲大人，不要哭”
我哭了？
“我没有哭，”因陀罗神色淡淡，“是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大筒木因陀罗就算是当初被父亲当着全宗人的面否认都不曾掉过半滴眼泪，如今又怎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旧事失态哭泣？
“是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那日头顶的艳阳白的刺眼。
17
“因陀罗大人！”明丘仓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盛满了疑惑，“因陀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