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爹,我觉得那道光像棵大树呢。”
五岁的小男孩儿夹在一堆七嘴八舌的大人中间,怯怯开口。
“小屁孩儿懂什么!”
被儿子拆了台的老子忿忿捂上了自家儿子的嘴。
太缺心眼儿了这是!
宫城良田黑着脸,全程盯着太医的后脑勺,那神色简直要化成一把实质的刀,妥妥搁在老头的脖颈上。太医抖抖索索地查完所有该查的地方,向流川枫道:
“侯爷,除了腰侧的刀伤,其他各处均无恙,您是否有感觉到胸闷或是头晕?”
流川枫伸手去掩胸口衣服,触及才突然意识到,胸口处层层布料已经被震荡成一团破烂,还未来得及换。这样敞着胸口让他有些不自在,但眼下只能随它敞着。
“有劳。请回禀皇上,我无碍。”
“还有你,”他对宫城良田道:“修士已经探查过,我身上没有异样。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定力哪里去了?!”
宫城咬牙切齿地装怂,看着外人都退了出去,才气道:
“今天真是狼狈啊!你要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没法和老侯爷交代!没法和朔州的叔伯兄弟们交代!咱们府里必须得多招些修士来!这事情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老侯爷生前坚决反对在府中纳养修士。流川枫随他爹,无论是圣意恩赏或是同僚举荐,他一概挡了回去,直到今年,才勉强开始用了个仙道彰。湘南侯府一贯太平,宫城良田平素里也都由着流川枫的意思,直到这次突然出现了要命的事,他才惊愕于自己平日里的疏懒——
流川枫不仅是老侯爷的独苗苗,也是湘南军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若是出了万一,简直是万死莫赎的大罪!
流川枫闻言,蹙起眉来。
修士,的确是很可怕的存在,哪怕手执刀剑、坐拥天下的人,也可能会在修士面前被轻而易举地褫夺所有。半个时辰前,当那个仆从装扮的修士手持利锥,在一瞬间轻而易举地杀死房中的侍卫、仆从和太医时,说没有恐惧,是假的。他的袖中剑向来很快,但当他的软剑铮然而出时,那人的速度却更快,只是眨眼间便近得身前。尽管已被剑刃刺中,那修士却似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用力将手中锋利长锥朝自己胸膛捅了下来。当时,流川枫从未觉得死亡竟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除了让人头脑中闪过“完了”二字,已再做不得其他任何事。
流川枫小时候曾经不理解,为什么京城里面很多府院都有能人异士,而只有湘南侯府没有。老侯爷当时告诉他:
“即便我们手中无刀,在别人眼中,也是手中有刀。手执利刃,时间久了,就会自信,继而自傲,认为这把刀可以摆平一切。可修士是比湘南军更可怕的刀,那代表着普通人求而不可得的欲望,拥有修士,就是拥有了无所不能的快刀。湘南侯府已经手执一刀,如果再拿起第二把,就真的离覆灭不远了。”
修士的能力,是把令人畏惧的刀,正是因为有所畏惧,才永不能将之拿在手中。
于是他干脆利落断了宫城良田的念头:
“此事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