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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显阳殿里灯影幢幢,守夜的宫人在御帐外昏昏欲睡,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刀锋似地破开深浓的夜色。

    天子寝疾,睡眠很浅,叫这叫声惊醒,弓着身子剧烈地咳了一会儿,然后仰天躺着急促喘着气,胸口发出呼哧呼哧的痰音。

    “陛下如何了?”杨皇后一身紫棠色地龟背梅花纹的织锦衣裳,步态雍容,走近时环佩轻摇,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仿若一阵夜风,悄无声息地来到天子的床榻边。

    天子吃力地将头转向外侧,掀动重如千钧的眼皮。杨皇后将织成帷幔撩起,挂于金帐钩上。天子便透过里层绛红的纱帐静静打量了皇后一会儿,突然又猛咳了几声,用手肘将上半身略微撑起,皇后见状赶紧上去搀扶着他坐起来,娴熟地从榻边拿起唾壶递到他嘴前,片刻后用丝绵帕子擦去他嘴角残留的血丝。

    皇帝喘了几声,逐渐平静下来,如释重负地躺回床上,从帐子中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握住杨后的手道:“这些日子苦了你衣不解带地伺候寡人,这些事叫宫人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杨皇后垂眸看了看他们交叠的手,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将手抽出来,回身端起药碗,探入帐中,搀他坐起来喝药:“妾不能以身代陛下,只好略尽绵薄之力。”说着对守夜的宫人道:“你们退到殿外去吧,陛下这里有我照看着。”

    天子喝完药躺回床上,却不闭上眼睛,只一动不动怔怔地望着黑乎乎的帐顶,他原本生得还算英武周正,如今一张脸瘦脱了形,两颊和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看着暮气沉沉,在昏黄的灯光里有些瘆人。

    “皇后,咱们成婚多少年了?十二还是十三?”就在杨皇后恍惚间怀疑他是否还活着时,他突然转了转眼珠,看着她问道。

    “十四年了,”杨皇后镇定地答道,“阿铮过年都已十三岁了。”

    “是啊”皇帝顿了顿道,“我遣阿铮之国,你不会怪我吧?”

    杨皇后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毫无波澜地道:“庙堂社稷之事妾安敢置喙。”

    “说到底你还是怨寡人,”天子轻笑了一声,“任舒呢?叫你们杀了?还是反了?”

    “任大人虽出身寒庶,却深明大义,忠心不贰,何反之有?”杨后也附和般地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她笑了几声便觉无趣,戛然收住了。

    “好,好,连寡人的中护军都能叫你们笼络去,看不出杨国丈有几分本事!”天子语声急促,咳喘又发作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他伸手在床上摸索了半晌,却找不到什么可以往外掷的东西,只得作罢了。

    “请陛下顾惜身体。”杨后面无表情地道。

    远处响起一阵甲胄与佩剑相碰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有些惊心。

    殿中中郎裴广和萧炎疾步走上前去,向天子行了个礼,裴广道:“启禀陛下,太子意欲谋反,于东宫起事,任大人已将其生擒,请陛下发落。太尉荀康、中书监卫昭欲为伊、霍之事,请陛下下诏讨逆。”

    “裴x,”天子怒极反笑,又扫了一眼敛容站在裴广身后的萧炎,“你是我没见过你。”

    “臣殿中中郎萧炎拜见陛下,”萧炎沉声道,“仆原在殿外当差,荀中郎潜图不轨,事发身死,仆权代其职。”

    “那死老魅,子孙后辈也都是鼠窃狗偷之辈!”天子忿声咒骂了几声,顿了顿,又对杨后道,“阿铮那逆子呢?怎么,敢做这颠倒伦常之事,不敢来见寡人?哈哈,真是夜里不能说鬼,这不是寡人的好儿子么?”

    “阿耶,”三皇子司徒铮身披火狐裘衣,步履轻快地走到床边,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君臣之礼,“未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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