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经承从柜子里取出一木匣，打开木匣里拿出两张“西号”的银票，竟带着几分歉意地说：“志行，你是晓得的，我这些年在兵房当差，兵房是个苦差，跟户房刑房没的，攒不下多少银子。眼看你要去京城补缺，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可我只能凑这么多，你先拿着，也别嫌少。”
两百两，不少了！
再想到连成亲摆酒的钱都是老丈人出的，还有那个值好几百两的院子，韩秀峰心里特不是滋味儿，苦着脸道：“爹，您已经为我花那么多，我怎能再要您的银子？”
“拿着，一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段经承把银票放到他面前，劝道：“去京城补缺跟进京赶考没啥两样，这可是大事。别说我应该帮着凑，杨家也应该帮着凑。”
“爹，这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段经承很喜欢新女婿喊他爹，敲着书桌道：“想做官不能不好意思，别说你，是任禾那龟儿子为进京赶考也一样得拉下脸，你晓得他前段日子在忙啥？”
“忙啥？”韩秀峰好地问。
“忙着筹盘缠，先是借口‘议修谱牒’（修家谱），挨个登门拜访那些个同宗本家，也不管在不在五服内，也不管这些年有没有走动，只要是姓任的他都去找，据说连合州那么远的本家他龟儿子都找过。”
段经承顿了顿，接着道：“议修完谱牒又开始访友，同窗同年还有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龟儿子全找了个遍，一家帮他凑一点，好像凑了两千多两，不然凭他那点家底儿咋去京城。”
举人进京赶考不都是这么干么，韩秀峰反应过来，大大方方收下银票，又感谢了一番。
段经承满意的点点头，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包裹，小心翼翼解开布，原来是一本书。
“这书是我早年买的，没曾想今天终于派了用场。志行，你在衙门帮那么多年闲，算没见过也一定听说过。回去之后好好看，真是一本好书，里面全是做官的诀窍。”
《福惠全书》！
韩秀峰不光听说过并且看过，这是康熙朝时一个做过两任知县，后官至工部给事的黄六鸿写的。书里几乎将州县事务囊括殆尽，既有其两任知县的经验体会，还大量引用公牍案例。一经刊印便在坊间盛行，成了近百年来州县正堂必读之书。
只不过里面不是叫人咋治理地方，咋才能干出政绩的。而是教人如何在官场圆滑处事、谋求自保的。
归纳起来只有两件事，一是“事”，二为“安下”，关键在于“勤”和“慎”，说白是要把官侍奉好。
如给官送礼务必要亲自操办，若礼物是土特产更不能怠慢，一定要保持新鲜。如果官前来巡察，必须亲自伺候，要安排好食宿，迎来送往的礼仪丝毫不能马虎，无论大小事，都得事必躬亲，要让官高高兴兴地来，欢欢喜喜地走……
韩秀峰心想书里的道理我早晓得，但还是双手接过书：“听说过，听说过。爹，在我看来，这本《福惠全书》您刚才给的银票还值钱！”
“这是自然，”见新女婿如此开窍，段经承不无得意地笑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做这么多年兵房经承，靠的也是这本书。有些人也看，可看了忘了。算看了没忘，到做事的时候却想不起来。所以你不光要好好看，更要学以致用。”
“志行谨听爹的教诲，好好看认真好，悉心领会。”
“这对了，可不能做书呆子，更不能假清高。”
……
提起做官的诀窍，段经承一发不可收拾，竟说了一下午，尽管他只是个书吏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