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慈爱的老夫人笑呵呵地抓着顾清临的双手，抬起一只手缓缓且无温柔地在他的脸摸索着，像是想要用手来“看”她的乖孙到底黑了瘦了没有。
同时老夫人口带着怜爱疼惜的长吁短叹声也接连响起。
“祖母的乖孙哟，可想死祖母了，你干那劳什子差事作甚，咱们顾家家大业大，还怕养不起你吗？”
“在府逍遥快活有什么不好，偏要跑到那荒凉地儿去遭罪！”
“你在那一日，祖母这心跟着提起来放不下！你告诉祖母，是不是你爹跑到皇帝老儿面前给你请的差事？”
“哼，祖母知道，一定是那个不孝子看不得你享富贵！这才想着法子把你送到了那么个破落地儿去！”
老夫人一脸心疼地搂住了顾清临，口不断地叹了几声。
“乖孙啊，可是清减了不少，可是那边吃穿用度都不可心？”顿了顿后，老夫人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搭在顾清临肩背有些佝偻的手，缓缓地摸索着移动到了顾清临头。
布满褶皱和些许浅褐色斑痕的手，带着慈爱地在他头顶轻抚了几下，“乖孙啊，有什么委屈和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祖母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大宝孙儿的！”
蹲在地的顾清临一条腿曲起跪在地，弯起脊背把头枕在了老夫人的膝盖，木然且带着些冷清的脸一片神情恍惚。
他眼那些毫无目的地有些散漫的目光，落在了身前不远处那几颗苍翠到有些刺眼的松柏，挂在他嘴角看去极其勉强的笑始终这样僵持着。
但在却听完老夫人的这句话后，神情恍然的顾清临眼现出了几丝波动，脸那一抹已经僵硬的笑扯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弧度来。
且也不过在眨眼间，顾清临冷清又带着讥讽的眼便有些零星的泪光闪过。
这意味这长寿的松柏据说是他四岁，在祖母过寿辰时吵闹着命人栽种下来的，如今十几年光阴悄然而逝，那些曾经与他身量差不多的小树苗早已经长到了能够荫庇花草的高大模样。
只有这些象征着长寿的松柏茁壮成长，长到遮天蔽日的模样，才能不辜负他最初的心愿和初衷。
只是方才……在他听到祖母满心欢喜的唤他后，他在高兴之余，却又变得极为愤怒，甚至是在心已经开始偷偷地埋怨起祖母来……
他埋怨最疼爱他的祖母，竟然也真假不分，虽说祖母患了眼疾多年，但祖母并非不能视物，且从前祖母也从来没有把他认错过……
现如今，不仅他的身份地位被夺了去，连祖母的这一份疼宠也同样被鸠占鹊巢。
他不知道他如今他还剩下些什么，这偌大的顾府里除却那些死物，他不知道他还拥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属于他顾清临所独有的。
他知道现在的他，无论是心所想还是脑所思，都已经陷进了一个怪异的圆圈里，像是走在暗无天日的迷宫一样。
让他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亮和希望……
这些思绪在他踏进顾府这座熟悉无的宅邸时，便一直在他心底起起伏伏着，尤其是在见到祖母听到这些话以后，情绪翻滚的也愈加猛烈。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松柏时，似是他心让他倍感煎熬和困惑的那些所想，便在瞬间全都释然。
他所求甚少，不过是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希望母亲健康平安，这便是他最大的期盼……
顾家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他在心不止一次地思索过，是以，这也是让他最为担忧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