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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奥克兰3
的门,他背转过去对着窗户,不知是在克制自己的愤怒还是兴奋。西泽认为后者会更多一些。因为他觉得,接下来一句“我们赢定了好极了这会为他们的罪过添上最深重的一笔”会更衬那张脸。

    麦克利在电话里告诉他“你的女孩牵扯进了一桩重窃案,还挨了约翰逊一下。就是昨晚死了弟弟那个,练举重的约翰逊。我发誓他只轻轻碰了一下。”

    去他妈的约翰逊。

    西泽积攒了两周的所有好心情,都随之荡然无存。

    他应该开口。但他竟不知应该从哪一件事开始说起。他希望此刻她能问问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对华人他一定拿德赛讲过的话来嘲讽“他们这群白人”因为你们梳辫子,裹小脚,挑担子,还吃一种我们从没吃过的,后来才知道叫做虾的虫子。

    事情再也轻松不起来。

    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近的接触一名同龄华人女孩。

    等真正接触了,他才发现,她真的令他讨厌不起来。

    他有时会想起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许有,但在这之前是一团模糊的,没有界限。但在这一刻好似清晰起来。

    两个人都好像同时看清了这中间究竟横亘着什么。

    在这一刻,淮真也在看他。

    他一只手指苍白纤长,骨节并不十分明显。握拳时,属于男人的坚硬骨节与青筋才会清晰凸出。就是那只手,泛着红,脱了皮,露出里面的粉色组织。

    淮真心想,他一定擅长钢琴,才会有这样一双手。这双手就在刚才,狠狠揍了一名同事。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微微卷曲的黑色头发,眉骨下藏着一双同样的漆黑幽暗的眼睛。

    他还学过什么德文,英文,或者一点点法文。从小骑马,以致步伐略微松垮,还有什么

    这些是他想到的全部。这样一个新英格兰人,从小到大,都会学一些什么,在她降落这个世界的当天,她就已经想象到了。

    她也来自一个中产家庭,父母都在欧洲大学做教授。她去过很多国家,也会钢琴,跳芭蕾,骑马,会说两种以上语言,从不愁生计,可以在一所德国名校随心所欲念一门自己喜欢的冷门专业。她才十九岁,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她没什么好自卑的。即使她熟记历史上记载的排华法案,这样一种种族歧视与仇恨,却一直从未在她心中立体起来过。

    淮真知道了其中差别。

    这一张长方桌的距离,那头坐着不可能真的是学校或者cb某个向她示好的普通男孩子。

    桌子那头,是一名排华者,这一头,坐着的是一名华人,就是这么宽的距离。就是他和她之间的全部距离,记载着她遭遇不公正的全部。

    在外人看来,此刻她可能就像汉堡大学校园外讨要咖喱香肠的难民,而他就是那个她,他的同伴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大声警告他“西泽离她远点”

    推翻这张方桌,还要十二年时间,甚至更久,甚至到二零一八年,这无形的桌子仍然还在。

    这方桌看似很近,他起身,两步就可以走到她身边。可这张方桌立在这里,她就只能忍受这种不公。他也只能眼睁睁看她忍受这种不公,除此之外,能做的也只是揍一名同事解气。

    就在这时,有人叩响门扉,小心翼翼的问,“西泽,你来审问她,对吗”

    西泽没有转头,没有回话。

    被派来和地狱使者交涉的年轻警官,从门缝露出半张白净的脸与一只眼睛,显然有点紧张。没等到回应,他回头,冲外头小声问道,“他不理我。”

    外头很轻很轻的骂了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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