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眼睑泛红, 他抬起手背揉了揉眼, 没有一个字。
太后当年也才不到桃李年华, 皓齿如珠贝, 由人打着伞,缓步而来, 直到看见跪在宫外的年幼的九公子, 忽地一把推开身后的侍女, 匆匆地跑下石阶,不由分说紧紧地拥住了他。
她直落泪, 手掌轻轻拂去他发间的雪花, “夙儿,以后, 你跟着我, 我是你的母后, 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那是他短暂的七年人生里,除了母妃之外,第二个人,给他安全而温暖的怀抱。
他始终记得。
“夙儿,”太后说一个字便要咳嗽一声,她喘气不止,勉力侧过身,双掌合拢握住了他的右手,“楚国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哀家绝没有任何妄念。”
“孤知道。”桓夙皱了皱眉,他忽地转过头,“你们都退下!”
“诺。”
很快殿中只留了这母子二人,卫夷对桓夙施了一礼,拎着药箱默然离去。
“母后。”他反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细声道:“可是哀家有私心。我终究是先王之妻,也是依照楚礼迎入王宫的先王王后,世事不容于我与卫夷。哀家在朝一日,便能为自己与他多争一段时日,我对不住楚国的列位先祖,枉顾了纲常法纪,可我……可我宁愿不要这太后之位,你与我有母子之名,可是这些年来,母后能说这些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了……”
桓夙点头,“孤明白母后的难处,是父王亏欠母后与我母妃甚深。若非不得已,母后不至于此。”
“楚国终究是你的,哀家再怎么强拧,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她的手指松开,缓慢地指了指不远处辉煌精雕的妆台,台面工整严谨地摆放了一只箱箧,“那是你父王临终前交托给我的印玺,有了它,日后你颁发政令,便会畅行无阻,上行而下效,无人再敢有反对之音。”
没想到太后今日交代的竟是要将王玺还给他。
桓夙微愣,思忖之下,脸色一时惨白,他出了霞倚宫,见卫夷还跪在宫外,西风寒凉,檐外飞雪联翩,桓夙眉宇深陷,他冷着声色道:“太后的病,到底如何了?”
卫夷一时没有动,低着头颅,散乱的额发覆住了那张脸。
直至过了片刻,他才缓慢地反问:“敢问大王,要听真话么?”
“孤不屑自欺欺人,你说便是。”
卫夷凝了凝神色,唇瓣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药石无医。”
这次却是桓夙沉默良久,他问:“那,还有多久?”
卫夷摇头,“微臣也不知。”
卫夷是鄢郢最高明的医者,桓夙纵然有怒,也不能说一句卫夷是个庸医,这方才是最可悲之处,桓夙咬住了牙,唇齿之间溢出淡淡的咳嗽声,卫夷忽地抬眸,“大王,要微臣为你诊治么?”
“你顾好孤的母后就好!”桓夙咬牙切齿,“孤要你给太后续命,无论多久,但孤可以保证,你的性命绝不比太后长!”
卫夷苦笑着伏地身体,“谨遵王命。”
桓夙扬起脸,灰白的天抽着一朵复一朵的雪,摇摇洒洒地覆落,霞倚宫与南阁楼相去不过几百步,愈发显得高耸凝滞,笨拙而古朴地立在一片巍巍然的宫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