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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锁记(4)
娘子的平板的脸与胸震了一震多半是龙凤烛的火光的跳动。

    三朝过后,七巧嫌新娘子笨,诸事不如意,每每向亲戚们诉说着。便有人劝道“少奶奶年纪轻,二嫂少不得要费点心教导教导她。谁叫这孩子没心眼儿呢”

    七巧啐道“你别瞧咱们新少奶奶老实呀一见了白哥儿,她就得去上马桶真的你信不信”这话传到芝寿耳朵里,急得芝寿只待寻死。然而这还是没满月的时候,七巧还顾些脸面,后来索性这一类的话当着芝寿的面也说了起来,芝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若是木着脸装不听见,七巧便一拍桌子嗟叹起来道“在儿子媳妇手里吃口饭,可真不容易动不动就给人脸子看”

    这天晚上,七巧躺着抽烟,长白盘踞在烟铺跟前的一张沙发椅上嗑瓜子,无线电里正唱着一出冷戏,他捧着戏考,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哼,哼上了劲,甩过一条腿去骑在椅背上,来回摇着打拍子。

    七巧伸过脚去踢了他一下道“白哥儿你来替我装两筒。”长白道“现放着烧烟的,偏要支使我我手上有蜜是怎么着”说着,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移身坐到烟灯前的小凳上,卷起了袖子。

    七巧笑道“我把你这不孝的奴才支使你,是抬举你”她眯缝着眼望着他,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亲。

    他是个瘦小白皙的年轻人,背有点驼,戴着金丝眼镜,有着工细的五官,时常茫然地微笑着,张着嘴,嘴里闪闪发着光的不知道是太多的唾沫水还是他的金牙。他敞着衣领,露出里面的珠羔里子和白小褂。七巧把一只脚搁在他肩膀上,不住的轻轻踢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把你这不孝的奴才打几时起变得这么不孝了”

    长安在旁笑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七巧道“少胡说我们白哥儿倒不是那们样的人我也养不出那们样的儿子”长白只是笑。七巧斜着眼看定了他,笑道“你若还是我从前的白哥儿,你今儿替我烧一夜的烟”长白笑道“那可难不倒我”七巧道“盹着了,看我捶你”

    起坐间的帘子撤下送去洗濯了。隔着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的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天是无底洞的深青色,久已过了午夜了。

    长安早去睡了,长白打着烟泡,也前仰后合起来。七巧斟了杯浓茶给他,两人吃着蜜饯糖果,讨论着东邻西舍的隐私。七巧忽然含笑问道“白哥儿你说,你媳妇儿好不好”长白笑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七巧道“没有可批评的,想必是好的了”长白笑着不做声。

    七巧道“好,也有个怎么个好呀”长白道“谁说她好来着”七巧道“她不好哪一点不好

    说给娘听。”长白起初只是含糊对答,禁不起七巧再三盘问,只得吐露一二。旁边递茶递水的老妈子们都背过脸去笑得格格的,丫头们都掩着嘴忍着笑回避出去了。

    七巧又是咬牙,又是笑,又是喃喃咒骂,卸下烟斗来狠命磕里面的灰,敲得托托一片响。长白说溜了嘴,止不住要说下去,足足说了一夜。

    次日清晨,七巧吩咐老妈子取过两床毯子来打发哥儿在烟榻上睡觉。这时芝寿也已经起了身,过来请安。七巧一夜没合眼,却是精神百倍,邀了几家女眷来打牌,亲家母也在内。

    在麻将桌上一五一十将她儿子亲口招供的她媳妇的秘密宣布了出来,略加渲染,越发有声有色。众人竭力地打岔,然而说不上两句闲话,七巧笑嘻嘻地转了个弯,又回到她媳妇身上来了。逼得芝寿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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