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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欢喜新春
    垂拱四年九月十一,秋色渐深,雷电轰鸣,暴雨如注。

    大明宫前,青砖红木的丹凤楼依稀可见,雨幕充塞天地,纵横数百丈的广场,闻声不见人。

    门楼上,一排乌黑的唐字旌旗向下垂落,皱巴巴一团,裹在朱红色的旗杆上。

    五个门洞都开着,门洞一丈高十丈深,每个门洞外面,站着两排十名甲士,穿戴着斗笠蓑衣,风卷着大颗大颗的雨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身体,啪啪作响。

    “贼他妈,这鬼天气”

    蓑衣用处有限,雨水很快浸透了全身衣裤,风一吹,透心凉,甲士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壮小伙子,打着哆嗦,骂骂咧咧。

    “你,瓜怂,前面去”最右侧门洞有个甲士,长得最是高壮,被一脚踢到前头扛风。

    甲士打个趔趄,老实站在最前头。

    他不敢骂人,也不敢骂天,眼睛迷茫四顾,像一条没有知觉的木桩子。

    他不属于这里,他已经死了,死法很特别,赶时髦用身体画画的时候,淹死在颜料池里。

    画了二十多年画,头发都熬白了,一无所成,窝囊了一辈子,四十大几了,还是光棍一条,临了临了,把老命豁将出去,当一回网红,好歹凑上年轻人的热闹。

    他使劲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将流进眼眶的雨水挤出去,努力保持视野。

    一死就是千年,这里是盛唐,他成了皇亲国戚,叫权策,他的母亲是义阳公主李下玉,唐高宗的长女。

    义阳公主知名度不高,他还有个著名的外婆。

    萧淑妃。

    权策遍体生寒,牝鸡司晨,开天辟地,一代女皇惊艳历史,宝座下堆着不知多少白骨,很不幸,他,他全家,他舅舅全家,他姨妈全家,都是白骨的一部分。

    权策视线垂下,落在握着仪刀的手上,十指修长白皙,皮肤紧致光润,年方十五,正青春。

    蝼蚁尚且贪生,他真的不想再死。

    母亲三十岁才得出嫁,堂堂公主之子,没有恩封,只捞着个左卫亲府的正六品校尉,年龄小,不得势,饱受欺压,因他不能靠近御前,给分派了看守丹凤门的差使,却是够远了。

    啪嗒,啪嗒。

    一行黑衣人踩着没过脚背的积水冲将过来,怀里抱着铜制的方形箱子,长驱直入,甲士们泥胎木塑,一动不动。

    大明宫乃是帝国政治中枢,密谋阴私多不胜数,权策目不斜视,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保下这条小命,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满身原罪,没有一分钱的本钱,进不得,退不能,只能在进退之间踩钢丝。

    “一切,都看运道了”权策沉声自语。

    日晷偏移,宫墙上号角声呜呜响起。

    申时已过,该换班了。

    接班的甲士站定,权策跟着队伍退往御道边的仗院值房。

    “大郎”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大雨中看不真切长相,急匆匆错身而过,只看到个方面大耳的轮廓,王晖,他的表哥,亲姨母高安公主的儿子,是个七品的勋府队正,比他还惨。

    权策醒过神来,丹凤门守卫,历来是勋府和翊府的职司,自己是亲府的,不能跟着他们走,急转弯向左,奔回亲府值房。

    值房里陈设极简单,几排长条凳,几个火炉,炉子上座着铁皮水壶,壶嘴里噗噗的冒热气,里面人不多,二十来个,显得空旷,没人说话,静悄悄的,权策一脚踏进去,引来众人的视线,很快又转开。

    权策去掉斗笠蓑衣,找了个靠边儿的位置坐下,衣甲里的雨水顺着裤管儿流淌,很快积成一滩水洼。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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