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棠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的油迹，含笑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只要有感情。跨越种族的恋爱有很多，难道孙翔想试试？”

    凌绮罗没有回答他的话，心中立刻想到了白娘子和许仙。

    这是人和妖之恋最著名的一对了，历来被传颂，被改编成各种影视作品。世人受这些演绎之作影响，都以为人妖之恋可以感天动地，最终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然而真实的故事里白蛇和许仙却实实在在是个悲剧。

    白娘子隐瞒自己的妖精身份与许仙结合，虽然情深似海，终究为正道不容，被法海设计现了原形。许仙得知真相，生生吓破了胆，第一反应是逃，逃得越远越好，叫那妖精再也找不到自己。

    后来，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许仙带着她留下的许家骨血——一个身体像蛇一样柔软、喜吞青蛙小鼠、习性怪异的孩子，远走他乡，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耗完了这一生。就此，夫妻情断。

    很多年以后，雷峰塔倒，有道行的修行者想起塔底还压着一条白蛇，不敢大意，在塔倒之后就立即前往查看，却无一人发现白蛇的踪迹。她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生死不知。

    有时候凌绮罗想起这段故事，还会感慨，人都说夫妻情深，可情到深处又能维持多久呢？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那句“至亲至疏夫妻”，觉得真真是一语道破世间情-爱迷障。

    普通凡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夫妻相对多则五六十年，少则数年数月甚至数天，即便这样尚不能为对方坚守，何况是一人一妖？

    妖命长，不易老，人命短，韶华易逝，青春年少尚且得过，年岁一大，他依然英俊潇洒，她却鹤发枯皮垂垂老矣，岂不生龃龉？所以人妖之情最难维系。

    想到这里，凌绮罗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撮合孙翔和于倩然。

    古人们要面对的，他们现今依然逃不过，虽然没有像法海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和尚要替天行道了，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跨不过去的时间的鸿沟。

    凌绮罗心里有点难受，觉得自己先前思虑过于简单，差点害了孙翔。倘若在她的有意撮合下，孙翔爱上了于倩然，往后的几十年是不孤单了，等于倩然老去，他就要承受彻骨的相思悲痛，往后的漫长时光徒添悲凉，何其残忍！

    她心里堵得慌，闷闷放下筷子，低着头不语。

    薄棠诧异道：“怎么了？绮罗，你要是觉得我对孙翔不够上心，我以后定会多多关心他，你别生气……”

    凌绮罗这般表现，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搓了一遍似的，难受的很。

    凌绮罗摇头，绕过桌子扑到他身上，伏在他的胸膛，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吐出什么话来。

    薄棠轻轻抚着她，温柔道：“宝贝儿，你心里的事尽可都对我说，我喜欢听，喜欢和你一起面对。”

    凌绮罗抬头，凝着他的眼睛，脑子一热话已经冲出了口：

    “阿棠，如果遇见一个特别好的凡人女子，各方面都很合你心意，你会娶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