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黑鹰在五十弦喝到天蒙蒙亮,才歪歪斜斜撑着伞慢悠悠踱回鹰园,一路上哼着坊里近日的新曲子,意犹未尽。
当他走到鹰园门口,才发现自家管事正站在门前候着他。
“何时?”黑鹰有些不悦,皱眉问道。
“爷,您可算回来了。”管事弓腰低眉,有些为难地超园内一努嘴,“园里来了客,小的无能,没能拦住。”
“哦?”黑鹰却咧嘴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已经没哪个不长眼的敢闯鹰园了。走,带爷去瞧瞧是哪尊大佛。”
他的面上还染着醉意,一双眼却瞬间清亮起来,扯下身披的外袍,大步朝园内走去。
天色逐渐变亮,长廊上的灯笼还未熄灭,在熹微的晨光中逐渐淡去色彩。整个鹰园尚沉浸在夜晚的静谧之中,只是这份静谧背后藏着多少蠢蠢欲动的眼睛,恐怕只有黑鹰才能知晓。
黑鹰飞快穿过长廊抵达正厅,推开半掩的门,就见桌前坐着一身青衣,拿着他的宝贝酒壶,正自斟自饮。
“姬尧光。”他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姬尧光面上带笑,慢悠悠品尽这最后一杯酒,才道:“和善堂和鹰园之间,还需要讲这些虚礼?”
“一码事归一码事。”黑鹰在他对面坐下,道:“生意上的事生意场上谈,你这大半夜来鹰园蹲我,想必不是为了生意罢?”
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姬尧光面色如常,放下酒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此番来叨唠你,是想借寒玉床一用。”
“寒玉床?”黑鹰面色变得更加古怪,盯了姬尧光许久,突然大笑道:“果然,他说的不错。”
姬尧光登时警觉起来,蹙眉问道:“何出此言?”
“这寒玉床你两年前送来换姬无姜的命,却又想借回去?”黑鹰摇头,“入了鹰园的东西,可从没有拿回去的先例。”
“条件你开。”姬尧光言简意赅。
“若我说……”黑鹰倾身凑近他,低声道:“拿她的命来换呢?”
姬尧光勃然色变。
感受到他身上瞬间而起的杀意,黑鹰大笑着坐回原处,摇头道:“玩笑罢了,和善堂的生意我还不想丢,怎敢得罪你这位堂主?不过寒玉床,如今我就算想给你,也给不了了。”
“何意?”
“两天前。”黑鹰竖起手指冲姬尧光晃了晃,“有人出重金从我这里买走了寒玉床。”
姬尧光一惊,追问道:“何人?”
“十二楼。”黑鹰一字一顿曼声道:“晏楚流。”
姬尧光背脊一僵,心底闪过惊涛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慢慢靠回椅背,道:“他要寒玉床做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黑鹰耸耸肩,“我们这行的规矩你知道,从不过问买主目的。”
姬尧光屈指轻扣桌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走时倒是留了句话。”
“说。”
“他说不出三日必有人来要这寒玉床,还说如果真有人来,就告诉他可往芙蓉楼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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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鹰园出来时,天光大亮,连夜的大雨慢慢转停。街上慢慢开始有赶早的商贩,点心的香甜的味道从街头蔓延到街尾,正是早市开始热闹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