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自小没了父母,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是如何艰难地将你养大?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你活着费了多大的心思,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一走两年,跟着卫襄去修仙,你可知柱国公府风雨飘摇,是怎样地衰落败退?”
老妇人激烈的声音伴随着咳喘回荡在房间内,仆妇们的头垂得更低了,但是尉迟嘉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化。
眼前这个老妇人或许真的曾经为了让他活着吃苦受累,曾经为了这座柱国公府殚精竭虑。
可是,他并不会因为她的控诉就觉得心疼。
在那些记忆碎片里,他也曾窥见,她会如何毁了襄襄的一生,她会如何将所有的恨都迁怒旁人。
他也觉得,在那些记忆里,他身为柱国公唯一血脉,要偿还的一切,已经偿还了。
所以等到柱国公太夫人激烈的控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望向老妇人的眼神中,也终于带上了一丝丝怜悯。
他微微垂眸,语声恭敬却冰冷:
“祖母为我付出过的一切心血,我心底感激,但是,这并不是我所爱之人被祖母算计厌恶的理由——祖母既希望襄襄能救我的命,又希望襄襄能够对您做小伏低,伏在地上任您践踏,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更没有这样的好事。更何况,祖母您扪心自问,您对我所做的种种,到底是因为我是您的孙儿,还是因为,柱国公府和您的荣耀?”
“您刚愎自用,只相信您自己的所思所想,从来不肯在意我的半分感受——祖母,如果您真的对我失望,真的容不下襄襄,那还请您放弃我,从尉迟一族的旁支中甄选别的继承人,我相信,您一定能够挑到一个对您言听计从的继承人,那样,您就一定能够事事如意,样样称心了。”
说完,尉迟嘉不等柱国公太夫人再说什么,就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
反应过来的柱国公太夫人气得几欲呕血,但是她的孙儿,却再也没有回头。
老妇人满身的坚硬忽然变成颓然,她恨恨地捶床:
“是我过分吗?是我容不下那个卫襄吗?明明是你为了卫襄无视我,无视柱国公府,明明是你为了她鬼迷心窍!”
但是空荡荡的房间内,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良久,柱国公太夫人再次伏床痛哭。
永和郡主上门求见的时候,柱国公太夫人的情绪才刚刚平静下来。
仆妇来报永和郡主求见的时候,她原本是不想见的,但是想一想,又决定见一面。
仆妇捧了脂粉来到太夫人床前:
“太夫人……可要用脂粉遮一遮?”
柱国公太夫人瞥了一眼那些脂粉,再抬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疼痛的眼眶,冷笑:
“不必了——我正要旁人好好看一看,卫襄是如何蛊惑我的孙儿,将我这祖母几乎气死的!”
这……怎么又怨到卫二小姐的身上去了?
仆妇内心叹息,只能无声退下。
不多时,当看到盛装华服却低眉顺眼的永和郡主走进来的时候,柱国公太夫人内心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最先知道永和郡主这个和离三次的妇人居然觊觎自己孙子的时候,她是出离愤怒的,觉得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此刻,她忽然觉得,就算是永和郡主,恐怕都比那个卫襄好——
至少,她绝不会蛊惑自己的孙子抛下一切,弃柱国公府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