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天天闲极无聊,除了公然骚扰尉迟嘉,就是打马在长安城内外带着狐朋狗友闲逛,一道荆棘挂出来的伤疤算什么?
真正永生难以去除的伤疤,是她因为这场荒谬的爱恋,带给师门和家族灭顶的伤害。
她转过头去,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手里的兔子,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尉迟嘉,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而现在,自然是你想怎么说怎么说,明明是那样的无情无义,也能被你说成另有苦衷。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你得明白,你不是从前的尉迟嘉了,而我——”
她莫名悲哀:
“也不再是从前的卫襄了。无论你上辈子死后,是怎么知道后来这些事的,无论你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了……曾经爱着你的那个卫襄,真的已经死了。”
卫襄一气儿说完,又埋头啃兔子,很快三两口啃完,将手里的骨头往身后的林子里一扔,蹲在溪边洗着手,才忽然觉得自己这时候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没良心的嫌疑。
她想了想,又道:
“多谢你烤兔子给我吃,从此以后,我们只有同门之谊,再无过往纠缠。”
夏日的风飒飒地从林间穿过,在溪流上吹起微微的波澜,良久,卫襄才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好啊。”
尉迟嘉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受到打击,笑着走上前,蹲在卫襄身边,也撩了清冽的溪水洗手。
如果过往只有伤痛,那么一切就此算清楚,从头来过,未必不是好事。
卫襄却被尉迟嘉这一句痛快的“好啊”说得心里有点儿发堵——
哼,他自然是高兴的,这么一撇两清,从前的事彻底翻篇,他安全了是吧?
要不是姐姐一再叮嘱她不许再有杀了尉迟嘉的念头,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杀了这家伙的念头。
卫襄洗了手,站起来,忽然闻到了什么味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没人管的火堆,踢了尉迟嘉一脚:
“兔子……”
“啊?襄襄你说什么?”
尉迟嘉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骤然被卫襄这么主动地踢了一脚,不仅没生气,反而越发地喜上眉梢,忽地一下站起来,长身玉立在卫襄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卫襄,原本光华无限的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笑得弯成了两弯月牙。
一个好端端的矜贵俊美的男子,刹那间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人发了糖的傻子。
卫襄只觉得眼角生疼,她二话不说,又踹了尉迟嘉一脚,这次加了点力道:
“我说兔子,兔子!”
“兔子?”
尉迟嘉这次总算清醒了,一转头,就看见火堆上已经成了焦炭的兔子。
“哎呀,把这个给忘了!”
尉迟嘉几乎是跳过去把那只兔子抢救下来的,但是已经晚了,兔子已经惨不忍睹了。
“还好,还有几只,我继续给你烤!”
尉迟嘉继续围着火堆开始忙碌,卫襄继续坐在草地上看着尉迟嘉发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么一个白衣翩翩的美男子在她面前忙忙碌碌地烤兔子,要是不带偏见去看,着实养眼的很。
没办法,她倒是想趁机抬脚走人,可大师姐这会儿肯定还满蓬莱地追杀她,她要是一个人跑了,再落到大师姐手里的时候,谁会像尉迟嘉一样,抢了她,带着她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