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只觉这一路上通畅顺遂,并无半点不妥。还当这出门求学皆是如此,与那武师父道:“若早知这出门求学是这般逍遥自在,那我应当先读书再说,先不去学医。这外边天地广阔,果然大有作为,我在药铺那两年虽说已经开了不少眼界,得了不少好处,可比起这出门历练,还是有些可惜。”
“你这娃娃,我应是说你豪迈好呢,还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还没出山西,若是出了这山西布政司,入了那中州地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友指靠,少不得你要吃些亏才行的。到时候看你这大话还能说得出几句。”武师父赶着车,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看来这大户家的公子不出门也是一样的没眼界,更不懂这更大的天空里还有更大的危险。
傅山听武师父这般呛他,嘿嘿赔笑道:“小子不懂轻重,让师父见笑了。这入中州和这山西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一般无二的人,长着这一个鼻子一张嘴?”
“这中州,原是唐宋时期的京都所在地,那时繁荣,所以这地界的人免不得身上有那么几分傲气。这到了宋朝末年,与那金兵打仗,那地方广袤大地,盛产粮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那地方常年被抢过来占过去,遭殃的是那老百姓。这中州不同别处,每年上缴的官粮都要比别处多上几倍,丰收时朝廷还会派人加收官粮,可以说年景好时这地儿的人也富裕不起来;到年景不好时,就算是朝廷免了粮,不要税,可这整个中州都是种粮食的,若是三年年景不好,便是要饿死人的。所以这地方的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容。人更是死了一拨又换一拨。年荒时节土匪流寇横行,偷拿抢占,也不过是争那一口粮食,免得饿死而已。”武师父赶着马车,看着远处刚升起的太阳说道。这今日便要出山西的地界,入那中州,似乎中州之地,留给他颇多印象。
“当真是可怜。”傅山听最后,感慨了一句。
“可恨因可怜,可怜却躲不过可恨。这世间大多数人会因这可恨指责你,却没工夫去深究这其中的可怜。都是凡夫俗子,都是想活下去。这中州不管是死了多少人,又来了多少人,终究都躲不过最后成了一般模样的人。”武师父说道。
“那中州之人又如何?”
“我且问你,若你吃了今年不知明年如何,你会如何?”武师父问他。
“那……”傅山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住,然后回答道:“那自是广积粮再说。”
“那便是了,中州人安稳人家喜囤,粮食为首,钱财为辅。免得到了灾年活不下去。”
“您与我说这是安稳人家的,那若是不安稳的呢?”傅山再问。
“不安稳的便是那种没有田地、没有功名、祖上无业的那种人。这种人一到了荒年便成了靠偷鸡摸狗才能活下去的人,偷不了便抢,抢不了便杀。那般乌烟瘴气的,看了便让人觉得可恨。”
“如此说来,这中州人也的确可恨,那可怜也是他们自己找的。”傅山说道。只是他这话一说,武师父半晌无话,最终道:“其实我也做过那般偷鸡摸狗的事儿。”
“武师父,你……”傅山哑然。
“我祖辈在中州,是因大旱三年才来山西的。我祖父是个秀才,考了一辈子五十多岁还是个秀才。他骨子里很硬气,一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了考举人七次进开封府去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