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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正文 第870章 野死谅不葬
道内输送过来,终日川流不息的各色军资器械的车队啊!而黄王也是一再信誓旦旦的保证,诸事当以军前备敌为先。

    然而,这些车水马龙的东西,在长安政事堂和关内转运司的往来账目上,却又像是丢进水里的冰和盐块一般的转瞬就消失不见了。要知道,如今就连侍中赵璋所主持和编制的数十个营田屯地,都大半用上了来自南方廉价的精铁农具了。

    只是当他前去逼问相关操持人等之时,对方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究竟来,乃至被他逼急了就只能哀求告饶着求他放过一条活路。毕竟,他可是新朝之中最为资深的老帅了,无论怎么做都少有人人敢于冒犯和质疑,但是他们这些斗升小吏和末微官属,就未必得活了。

    于是他也只能豁出老脸去,拿这些事情直接烦扰到黄王当前。当然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他那次索要的米粮冬衣柴碳大都马上到位,而经手的吏员也是被换成了新的一批。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老练和情分是有限的,而这种事情终究是可一不可再三的。

    而且他也在后朝那边的关系听到了某种风声和动静,说是在如今的黄王心中眼下最要紧和迫切的有两样,一者是殿前三军和京畿大营的重整和扩编事务,再者就是在执领政事堂的张中书主持下为新朝创收的某种事业了。

    至于萧关这边的兵备诸事,在迟迟未见敌踪的情况下,朝中依然是议论纷纷而颇有质疑之词了;甚至还有人暗中揣测此乃是某种分散和削弱新朝力量的谣言;只是看在他老都统的份上,才保持了断断续续的输供。殊不知,当初御驾从征的好些附从人马都被遣散或是缩编了。

    但是盖洪对此反而是不可置否。虽然到目前为止,他每天派出去好几拨的探子和游哨,都未尝真正带回来西北方面大军进逼的迹象;但是这种悬而未决的威胁和危机感,却是随着时间的拉长而让他愈加烦躁和忐忑不安起来了。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重操旧业,与停驻在咸阳的赵璋进行有限的合作,以换取到对方暗中从南方大昌关所分润到的一些援助物资。最起码,那些精铁打制的农器和工具,在重新敲平磨尖了,也是不比制式军器差多少的装备。

    而这么一场断断续续的落雪,却又让盖洪不禁触景生情一般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种种。也是这么么一场类似只能勉强盖住地面的薄薄大雪,却成为了压倒他这个在天灾人祸和繁重徭役下,苦苦煎熬中人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当他替官府累死累活的服完漕河拉纲船的徭役,揣着嘴巴缝里剩下来的两块杂面饼子;归心似箭的往家里赶的时候,却只能见到因为长久失修已经塌陷的茅舍,以及带着诡异的表情冻死在唯一一床破烂铺盖里,抱成一团的全家老小。

    然后就在那个冬天,他成为了举火持杖冲进官衙里,将尚且还是读书人却被人诬告写诗谤朝的黄王,从牢中解救出来的众人之一。然后无论他杀了多少官吏,又享受了多少富贵荣华,还让那些曾经身份尊贵的女子给自己重新生了孩子。但是死在哪个冬天里的家人终究还是不会再回来了。

    猫疲